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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問我是何時起開始喜歡桃花的,因為你啊。

還記得那個夏末秋初的時節嗎?鳴蟬悠悠,榕葉密密,鳳仙花的香淡淡的圍繞在衣角,濃濃的顏色纏上玉貝般的指甲,染得十指如霞,也飛上了臉頰,羞得夕陽無色。裙邊一根細細的絲帶在纖纖指間纏啊纏,繞啊繞,疊啊疊,秋千似的直打轉兒。

我是在怎樣的季節見到了你啊!那季節可真美,美得教春風羞,教秋雨醉。我是在怎樣的年紀見到了你啊!那年紀可正好,好得教杏花脂淺,教海棠香散。

也許我早就見到你了呢?不信嗎?

那年春初,竹籬邊,柵欄旁,在桃樹下吹簫的人可不就是你嗎?幽聲漫飛,思緒暗吐,暖暖的一脈香從枝葉間流出,玲瓏桃面,沉醉東風。正醉的不知不覺間,片片六出冰花融在我手心兒裏,涼涼軟軟的塞滿頸間,是你吹出的嗎?你說,傻丫頭,這叫桃花雪。你以為江城五月落梅花是真的啊!哦,原來我是在那時知道了這個美麗的名字。我還以為是在做夢。

可不就是一場白日夢嗎!那夢圍繞了我好多年,你可是坑苦了我呀!讓我從此只單單愛上了那一株桃,再無心戀上別的花,群芳眾蕊在我眼中從此峨眉淡掃無顏色了。

可那簫聲竟是何時散去了呢?

又是在那桃樹下,花兒也落了,風兒也哭了,雀子也躲了,雨絲兒沾的梨花滿臉。我問你,那蕭呢?你答,碎了。玉屑呢?散了。散在哪了?天涯?天涯在哪?在我腳下。…什麼,你說什麼?四海為家。…你說話呀。說些什麼呢?…是啊,我真是傻,竟還捕風捉影一般的狠狠握住那一朵柳棉,卻不知它早已如揚沙。原來真是一場夢。

君若蕭史,可惜奴非弄玉。

你是九天裏的鵬鳥,志存高遠,扶搖直上。我卻是一只風箏,我以為可以尋著你的風追到天涯海角去,可我身後還有一根線啊,說短不短,說長也不長。

君向瀟湘我向秦。我想我是不能追隨著你了。

我珠淚漣漣,掛滿腮邊,不要手絹,也不要紙巾。就讓它一直流著吧,我說,我要讓它流成一條河,隨著你載著你去天涯。你答,傻丫頭,會者定離,哪有不散的筵席呢,我只是個過客啊。

……

可是,你說的不對啊。你說,人是夢裏水雲過,轉身即是天涯。我說,心悅君兮君不知,相見已然天涯。

天涯,天涯,你在天涯看桃花嗎?看花時會想起我嗎?想起我時會笑嗎?笑的時候一定要告訴我,我多想再陪你看一場桃花。那時言笑晏晏,花也成了點綴;那時秋水流轉,話也成了多餘。

不該哀傷啊,我還有一株桃花,還有在天涯陪我看花的你。春天來時,紅紅白白滿樹;秋天來時,枝枝葉葉滿果。那時簫聲一定還在耳邊,餘音繞梁;那時笑一定還在嘴角,嫋嫋不絕。

我要謝謝你啊,對桃花的喜愛給了我一種無比奇妙的感覺,暗許我一簾幽夢,暗許我十裏春風。